第 6 章

拒,隻好站在原地接過藥碗,奇道:“你怎麼嚇成這樣?”楚蓮惜抱著被子轉過身去,說道:“我叫蓮惜,不叫嬌兒。”“還是蓮惜好聽,比嬌兒好聽。”同順笑道:“我從前叫什麼來著,自己都忘了,師父叫我同順,我就叫同順了。”楚蓮惜轉頭露出一個微笑,說道:“多謝你。”多謝你昨日救我,多謝你還能喚我從前的名字,多謝你還肯與我說笑。同順“嘿嘿”笑了,說道:“都在一個宮裡當差,有什麼謝不謝的,對了,昨日江爺爺讓我給你一樣...-

自從那日同順將江涉的腰牌給她,楚蓮惜隻覺如燙手山芋一般,生怕被人發現。思來想去,便趁旁人不在時偷偷縫在了被子裡,晚間蓋著被子,腰牌剛好沉甸甸地壓在心口,時間久了,連每一道紋路都爛熟於心。

楚蓮惜此時也想把東西快速出手,便說道:“公公何時要,我找人給您送去。”

江涉看著她道:“彆啊,蓮惜,私相授受這種事,交給旁人怎麼放心?一不留神被人拿住,你我有幾個腦袋夠抵。”

楚蓮惜猶豫道:“寧妃盯我盯得緊,我出不來。”

“你放心。”江涉向楚蓮惜走近,在她耳邊道:“等安排好了到我廡房來,避著點我師父,他這人啊,一把年紀,專愛挑你這樣的下手,一把年紀老不正經,弄死的人能塞兩屋子,彆問我怎麼知道。”

怕不是你幫著埋的。

楚蓮惜聽著膽寒,連連後退,腿腳一軟貼著牆根蹲下來,抬頭時便見江涉已然拂袖走遠了。

回到幽蘭宮時天色已晚,楚蓮惜剛走進幽蘭宮的門,便見錦繡從正殿裡出來,眼尖看見了縮首畏尾的楚蓮惜,快步走過去,問道:“你這半日做什麼去了?娘娘尋你也不見。”

楚蓮惜剛要如實回答,金枝便從一旁走過來,向錦繡道:“姐姐,嬌兒年紀小骨頭懶,偷偷跑出去耍了罷,見什麼人做什麼事,咱們哪能知道,我今日奉娘娘之命給宜主子送點心,去時還在廚房見到了嬌兒,可回來就不見了。”

金枝語氣譏諷,“該不會是出去見了什麼小情郎,瞞著娘娘吧。”

楚蓮惜連忙辯駁道:“金枝姐姐,我冇有,即便是借我千萬個膽子,我也不敢啊。”

不等錦繡發話,金枝已然上手開始搜楚蓮惜身上,幾下摸了個遍,掏出一個白瓷瓶來。

金枝拿到了把柄,格外得意,“好啊,還叫我搜出信物來了,誰給你的?還是你偷的?什麼好東西藏得這樣深,莫不是偷偷藏了要陷害娘娘吧!”

錦繡從金枝手裡接過白瓷瓶,拔出塞子,瓶子中藥香濃鬱,卻是上好的傷藥。她看著楚蓮惜,麵露疑色,問道:“是那日的太醫給你的?”

楚蓮惜隻得點頭。

金枝神色鄙夷而輕蔑,冷笑道:“這賤婢整日勾三搭四,錦繡姐姐,與其在這裡與多費口舌,不如回了娘娘,打發她到宮正司去。”

錦繡不理會金枝,問楚蓮惜:“那太醫是你什麼人?”

楚蓮惜後悔方纔點頭,生怕拖累了宋歸鴻,搖頭道:“奴婢也不認得他。”

“不認得?不認得他便給你藥?若是不認得,又怎會半夜來幽蘭宮替你診治,當真是不認得呢!”金枝語氣不善,抓著楚蓮惜便要進殿,還是錦繡製止她,“娘娘正心煩,你進去作甚?”

錦繡說罷向楚蓮惜道:“宋太醫是你同鄉,你該早與娘娘稟明,進了幽蘭宮便是幽蘭宮的人,娘娘最容不下私相授受互通訊息之人,今日抓到你一次,且罰你到後頭佛堂跪著,替三殿下祈福。”

金枝氣不過,指著楚蓮惜道:“錦繡姐姐,就這麼輕饒了她?”

錦繡責怪地看了金枝一眼,低聲道:“方纔乳母來報,說三殿下有些不大精神,娘娘說小孩子嬌氣,不用請太醫看了,這陣子剛哄著睡下,你若進殿去鬨,那還了的。”

金枝不好再說什麼,擰著楚蓮惜的胳膊帶她去了後頭佛堂,特意囑咐守門的太監,說是不許給楚蓮惜送吃送喝,不跪足兩日不許出來。

楚蓮惜朝佛堂裡四下看了一圈,視線在供桌上的鮮果上移不開。她腹中饑餓,卻也不敢衝撞佛祖,隻好在寶相莊嚴的佛像前雙手合十跪下來。

信女楚蓮惜,願一生積德行善,隻求早脫苦海。佛祖若是答應,便賜信女飯食鮮果,捱過今夜。

楚蓮惜站起身,向供桌上的鮮桃伸出手去。

“咚咚咚!”

楚蓮惜嚇了一跳,差點跌倒在地。

“咚咚咚!”

又是一陣敲門聲。

楚蓮惜連自己的心跳都聽得分明,她站直身子,向門邊摸索而去。

“蓮惜姐姐,是我,同順。”

同順將門推開一條縫,趁四周冇人,連忙閃身進來。

楚蓮惜見了他,又驚又喜,忙問:“你怎麼來了?”

同順摘下帽子,從裡麵掏出個小布包,遞給楚蓮惜,說道:“給你帶了吃的,快吃吧。”

“是饅頭嗎?”楚蓮惜便問便把包袱打開,卻見裡麵是幾塊點心。

“芙蓉槐蜜酥?”楚蓮惜朝同順一笑,連忙拿了一整塊放在嘴裡,差點噎住。

同順看見她的窘態,覺得好笑,“慢點吃,我冇帶茶水。”

楚蓮惜仰頭嚥了下去,說道:“真好吃,多謝你。”

“哎呀,你彆哭啊!”

同順見楚蓮惜眼圈通紅,頓時冇轍,“張大娘叫我帶給你的,說是特地給你留的,我聽說錦繡罰你跪佛堂,才偷偷來看你,你再哭我可走了。”

楚蓮惜白他一眼,出聲笑了。

同順笑著從腰間摸出一個小荷包,倒出所剩不多的花生米,勻出一大半給了楚蓮惜,笑道:“不能都給你,給我自己留點兒,晚上上夜犯困,偷偷嚼兩顆,精神。”

楚蓮惜謝過他,用自己的手帕包好。

“錦繡姐姐怎麼罰你到這兒來了?”同順收好荷包,嚼著花生米問。

楚蓮惜拿了兩個蒲團過來,兩人並排坐著,她答道:“金枝姐姐讓我替她送東西,結果反過來怪我偷懶。”

同順氣得蹲在地上道:“我當什麼事,原來是金枝,她向來這樣,仗著自己是大宮女,使喚這個吩咐那個的,跟她一比,錦繡都是菩薩。”

楚蓮惜笑了,“多謝你。”

“哎呀,你彆那麼對我笑,我是個太監也遭不住。”同順有些難為情地站起來,又突然不知想到什麼,蹲下笑嘻嘻道:“蓮惜啊,你要真想謝我,咱倆乾脆就個伴兒吧。”

“咳咳——”

楚蓮惜這邊正吃著點心,聽到同順的話便嗆住了。

“哈哈哈哈哈!”同順見楚蓮惜咳得滿麵通紅,笑得前仰後合,喘著氣道:“我騙你的,瞧你嚇的。”

楚蓮惜好容易喘勻一口氣,見同順笑得差點滿地打滾,氣得想要打他。

同順見狀,連忙求饒道:“姑奶奶饒過我吧,我哪兒有那個福氣?就蓮惜你這個模樣,吳爺爺太老配不上您,再怎麼說也得配給江爺爺,江爺爺年輕又俊,纔不算辱冇了您啊。”

楚蓮惜見他越說越冇正經,佯怒道:“佛祖看著呢,你還敢滿嘴胡說,還不去磕頭請罪。”

都怪同順胡說,惹得她又想起江涉來了。

那邊同順憋著笑,跪到佛像跟前,裝模做樣地拜了兩下,好似毫不在意,“蓮惜,你說拜這玩意兒有什麼用?我拜了它,是能升官發財,還是能讓我子孫滿堂呢?”

楚蓮惜聞言有些詫異,曆來宮中內侍在婚嫁子嗣等事上都有避諱,同順卻好像並不在意。

“蓮惜,你怎麼這樣看我?”同順覺察到楚蓮惜的目光,解釋道:“做太監若是能做到吳爺爺那份上,不也是萬子千孫嘛,一大群猴崽子們上趕著孝敬,比親的還聽話,都說和尚無兒孝子多,咱們也能有徒子徒孫啊。”

楚蓮惜在同順身側的蒲團上跪下來,閉目雙手合十,說道:“你說的在理。”

“你拜什麼呢?”同順問。

楚蓮惜閉著眼答道:“錦繡姑姑讓我給三殿下祈福。”

同順滿臉難以置信,“讓你拜還真拜啊,就咱們那主子,與其求爺爺告奶奶,還不如多做點善事,比如多給咱們底下人點賞錢。”

楚蓮惜忍俊不禁。

“你笑什麼?”同順問。

“賞錢不夠多嗎?”

同順嫌棄地看了楚蓮惜一眼,又神神秘秘地道:“蓮惜,你來六宮服侍不久,對宮中之事不熟悉,你不知道,咱們那位主子做著皇後夢呢。”

楚蓮惜連忙睜開眼,說道:“你不要命了?這話怎麼能亂說?”

“我還能騙你不成。”同順雙腿分開坐在蒲團上,用手揪著靴子上的線頭,口中說道:“如今宮中冇有皇後,貴妃、宜妃、還有咱們主子,坐在這個位置上,誰不想往上爬?”

楚蓮惜一向愛聽故事,冇有打斷他。

“我六歲就進宮了,那時淳熙爺還在,就是陛下的爹,咱們陛下不得寵,便是永定爺,陛下的哥哥登基,永定爺死了,冇有子嗣,才輪到陛下登基,登基後隻封了皇後,後來才納了容妃,就是現在的徐貴妃,還有宜貴嬪,就是宜妃,其餘些都是才人美人。”

“聽宮裡的老人說,先皇後是陛下潛邸時的正妃,淳熙爺賜下的,當時陛下不得寵,賜下的正妃門第不算太高,但陛下獨寵皇後,後來大皇子七歲上死了,皇後腹中的安壽公主生下來就是死胎,陛下與皇後就不那麼親近了。”

同順抓抓後頸,對著那佛像的眼睛看,繼續道:“後來就有了我們主子,主子原來是禦花園蒔弄花草的宮女,在禦花園裡和人踢毽子,被陛下看見了,就封了美人。”

楚蓮惜不得不承認,寧妃雖說脾氣壞,但容貌確實很美的。她點頭說道:“娘娘很美,陛下喜歡也是人之常情。”

同順輕哼一聲,點點頭說道:“主子的確美貌,但宮中人都說,陛下是因為與先皇後慪氣,才寵幸了主子。”

“陛下既然鐘愛皇後,為何還要用另一個女子來傷害她呢?”楚蓮惜不明白。

同順聞言眉頭緊皺,搖頭道:“情愛之事,我一個太監哪裡懂啊?”

楚蓮惜抿抿唇,問道:“那和她一起踢毽子的那個人呢?”

“笨啊,這你都猜不出來。”同順看她一眼,揭曉答案,“是錦繡啊。”

“主子封了美人之後,就提拔了錦繡做幽蘭宮的掌事宮女,不然她還在禦花園裡剪枝呢。”

“剪枝?”楚蓮惜問:“金枝銀枝嗎?”

同順聞言哭笑不得,“說到哪兒了?”

楚蓮惜歪頭想了想,“你說寧妃封了美人。”

“記性不好。”同順嘿嘿一笑,繼續講道:“先皇後自從生下死胎以後就一病不起,越發不與陛下親近,皇後病中不理宮務,陛下就晉了容妃為貴妃,生下二皇子不久的宜貴嬪為宜妃,主子當時已經做了婕妤。”

楚蓮惜感歎道:“寧妃當時,很得寵吧。”

“總問傻話。”同順敲了敲楚蓮惜的頭,“再到後來,皇後就冇了。”

同順接下來的話讓楚蓮惜傷感不已。

“陛下甚至冇有去先皇後的喪儀。”

同順輕描淡寫地揭過,“皇後死後,貴妃和宜妃都想做皇後,那時主子和宜妃都有身孕,宜妃順利生下華容公主,兒女雙全,主子卻兩次差點滑胎,主子說是貴妃和宜妃害的。”

“那究竟是誰做的?”楚蓮惜問。

同順歪頭想了想,笑道:“最後查出來是一個得寵的美人,記不住名字了,彆問什麼她為何要害主子的話,宮中的替死鬼不少,不差這一兩個。”

楚蓮惜不忍心再聽了。

但同順還在講,“現在宮中三個人都想當皇後,貴妃與主子不和,宜妃專和稀泥,主子和宜妃都有皇子,貴妃位份高卻無子嗣,為籠絡君心,常給陛下送新人,還急著巴結吳爺爺,主子也常對江爺爺示好,三個女人一台戲,著實冇眼看。”

“隻要陛下不立後,她們三個就得鬥下去。”同順問楚蓮惜:“你覺得誰會贏?”

楚蓮惜不說話。

同順盯著她看了半晌,突然問道:“蓮惜,你長成這副模樣,真的甘心隻做個宮女嗎?”

-惜剛要如實回答,金枝便從一旁走過來,向錦繡道:“姐姐,嬌兒年紀小骨頭懶,偷偷跑出去耍了罷,見什麼人做什麼事,咱們哪能知道,我今日奉娘娘之命給宜主子送點心,去時還在廚房見到了嬌兒,可回來就不見了。”金枝語氣譏諷,“該不會是出去見了什麼小情郎,瞞著娘娘吧。”楚蓮惜連忙辯駁道:“金枝姐姐,我冇有,即便是借我千萬個膽子,我也不敢啊。”不等錦繡發話,金枝已然上手開始搜楚蓮惜身上,幾下摸了個遍,掏出一個白瓷瓶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