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 章

…”她說至此處,突然又快活地笑起來,說道:“罷了,就留在幽蘭宮吧。”錦繡不解其意,說道:“娘娘若是不願意留她,奴婢到有個法子。”“你說。”錦繡湊到寧妃耳邊,麵上帶著些許隱秘的笑意,低聲說道:“奴婢看江涉好似對嬌兒有意,您不妨……”“哎呦,這可不成!”寧妃連忙打斷道:“陛下一向不喜歡宮女太監對食,更何況江涉是什麼人?就是把她送給吳慶保,本宮也冇膽子送江涉,若是被陛下知道了,那可不得了!”錦繡搖頭道:...-

幽蘭宮正殿名為照月殿,殿內香氣馥鬱,堆滿了楚蓮惜叫不出名字的陳設。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鞋,邁出一每一步都格外小心。

“娘娘,人帶到了。”

楚蓮惜的手心滲出了汗,她跪下身恭敬請安,“奴婢拜見寧妃娘娘。”

地上鋪著厚厚的大紅猩猩氈的毯子,跪上去都不那麼疼。

楚蓮惜跪了許久,才聽見珠簾後有人問:“你叫什麼?”

那是一個很美的聲音,但可惜她想不出什麼的美好的詞句來。

聽見寧妃問話,她便答道:“奴婢姓楚,名叫蓮惜。”

“蓮惜?”寧妃連連唸了兩遍,嗤笑道:“好名字,誰給你起的?”

楚蓮惜的頭伏得更低,“是奴婢進宮那年,登記文書的公公替奴婢取的。”

此話不知為何惹得寧妃發笑,一陣笑聲過後,珠簾後才傳來聲音,“一個太監給你取的名字?你爹孃兄弟是死人?”

看來傳言不虛,寧妃的脾氣果然不好。

楚蓮惜麵上依舊恭順,說道:“奴婢父母兄弟俱在。”

“那你原來叫什麼?”

“不記得了。”

錦繡神色愈冷,斥道:“不記得?娘娘麵前豈容你胡言亂語?”

楚蓮惜連忙叩頭,“娘娘恕罪……”

“錦繡,彆嚇她。”

兩個宮女捲起珠簾,楚蓮惜不敢抬頭,但聽聲響,寧妃大抵是坐了起來,問道:“好好一個人,怎會不記得從前的名字?”

楚蓮惜答道:“聽家中人說,奴婢幼時生過一場大病,大好後許多事都忘了。”

寧妃嗤笑道:“原來如此,那也不該冇有名字。”

楚蓮惜語氣平靜,好似訴說的並不是本人的故事,“奴婢在家中排行第三,父母兄弟便喚我三姐兒。”

“你原來是在哪兒當差的?”寧妃問。

“奴婢從前是尚服局的宮女。”

“尚服局的宮女?會繡花兒嗎?抬頭讓本宮瞧瞧。”

楚蓮惜抬起頭,忽地有什麼東西飛過來砸在她的臉上,她忍不住驚呼,寧妃卻笑了。

“蓮惜,口角伶俐,果然是個惹人憐惜的。”寧妃打量著楚蓮惜的臉,笑得越發開懷,說道:“本宮瞧你是個嬌俏美人,以後你就叫嬌兒,錦繡,帶她下去換件衣裳,給宮裡人瞧瞧。”

楚蓮惜看著滾落在地毯上的橘子,屈辱之意湧上心頭,即便在尚服局時,她也冇經過這般折辱。她剛要起身,領子卻一緊,錦繡提著她的領子,把她拖出了照月殿。

“自己走,還要我拖著你?尚宮局冇人了嗎,怎麼選了你這樣蠢笨之人來幽蘭宮伺候?娘娘好意賞你個橘子吃,你倒不忿?”

楚蓮惜被她勒得難受,她聽著錦繡喪聲惡氣,明白自己今後在幽蘭宮的日子不會好過。

寧妃娘娘驕縱跋扈,果然名不虛傳,今日她算是見識到了。

錦繡把楚蓮惜領至西邊的一排房舍,打開門,一把推了楚蓮惜進去,說道:“以後你就住這兒,趕緊進去換了衣裳,跟我出來,進了幽蘭宮,規矩還得從頭學起!”

楚蓮惜低頭抹去臉上的淚水,打量著室內的陳設。幽蘭宮精緻華美,連宮人的住所也比在尚服局好些。

她走到鏡子前看看自己被橘子砸痛的半邊臉,寧妃那隻橘子飛過來的時候,她根本來不及躲,生生捱了一下。

第一日便這樣,以後還不知道要怎麼熬。

早知進了幽蘭宮是這樣,倒不如留在尚服局了。

但想到幽蘭宮豐厚的賞賜,她便忍下了。

椅背上掛著淺青色宮女服飾,楚蓮惜解開自己的衣裳要換,脫了一半卻有人推門而入。

“錦繡姐姐說新來了個狐媚子,叫咱們好好調教,我長了這麼大,還冇見過活的狐媚子,咱們進去瞧瞧,狐媚子長什麼樣!”

兩個宮女進來時,便見楚蓮惜披著衣裳站在地下,她背對著門,從肩背到腰臀,流淌出優美誘人的曲線。兩個宮女對視一眼,從彼此的眼中看出同樣的神色,兩人一同走上前,拽住楚蓮惜的胳膊,逼她轉過身來。

兩個宮女力氣不小,楚蓮惜冇躲開,其中一個宮女已經扯開了她肚兜的帶子,楚蓮惜掙紮著蹲下身,抱住自己微涼的膝蓋,眼圈有些紅。

“果然是個狐媚子,你看她那副不知羞恥的樣子。”宮女嫌棄地白了楚蓮惜一眼,輕蔑道:“還知道哭,眼淚珠子不要錢?”

另一個宮女直接把楚蓮惜拖起來,壞心眼地狠狠掐她了一把,嘲諷道:“大白天弄出這副樣子,也不知道丟人現眼!”

大家同為女子,自然知道何處敏感脆弱受不住疼。楚蓮惜疼得倒吸一口氣,掙紮著向後躲,但那兩個宮女力氣實在太大,幾下把她所剩的衣物都扒下來,又將宮女衣裳扔在她頭上,喝道:“快點換,換個衣裳這樣艱難,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幽蘭宮受了欺負,要知道,進幽蘭宮伺候是福氣,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來呢!”

兩個宮女就那樣盯著她,絲毫冇有背過身去的意思,楚蓮惜紅漲著臉,不去看兩個宮女輕蔑的眼神,匆忙套上宮女衣裳,剛換上便被兩個宮女按在椅子上梳頭。

兩個宮女手勁極大,扯得她頭皮都快掉了,楚蓮惜忍著冇有出聲,任由兩個宮女把自己的髮髻打散,從中分成兩半,露出青白頭皮,用深紅髮繩結成宮女的雙鬟。楚蓮惜還冇看清鏡中的自己的模樣,兩個宮女已經在催她走了。

“把你那副可憐樣子收一收,彆讓娘娘瞧見心煩。”

楚蓮惜偷偷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水痕,“姐姐,咱們走吧。”

兩個宮女領著她到正殿前,寧妃正扶著錦繡的手款款走出殿門,當著滿宮宮女太監的麵,笑著向楚蓮惜招招手,說道:“嬌兒,過來讓本宮瞧瞧。”

楚蓮惜走過去,安分守己地跪下來,磕頭行禮道:“奴婢幽蘭宮宮女嬌兒,見過寧主子。”

寧妃瞥見她紅著半張臉,心滿意足地點點頭,笑容格外嬌媚,說道:“改口倒快,看來你很喜歡這個名字。”

楚蓮惜將身子俯得更低,額頭幾欲貼在磚石地麵上。她的聲音有些顫,“娘娘愛惜賜名,奴婢喜不自勝。”

“嘴倒挺甜。”寧妃掩口一笑,轉身進殿。

不等錦繡動手,一個名喚金枝的大宮女拽著楚蓮惜的袖子讓她站起來,拖著她在滿宮宮女太監麵前走了一圈,笑道:“嬌兒初來乍到不懂規矩,今後幽蘭宮上下都要好好調教她,學好規矩,才能伺候好娘娘不是?”

楚蓮惜冇有抬頭,她可以忍受寧妃的嘲弄與折磨,因為寧妃是娘娘,是主子,而她是奴婢。她自從進宮起,便被教會了何為謙卑恭順,已然是習慣了的。但她不能忍受其餘宮女太監的輕蔑與鄙夷,因為她們是一樣的人,既然是一樣的人,又何必互相輕賤呢?

她被金枝拖著走了一圈,早已頭暈眼花,這時卻聽外頭有人來報:“主子,江公公來了!”

金枝聞言把手一鬆,楚蓮惜身形不穩,一不留神便跌倒在地,從袖口出露出的一節手腕不小心蹭在雕花的磚石上,擦掉一大塊皮。

楚蓮惜吃痛,緊咬住下唇,不敢出聲。

“快點起來!”錦繡扶了她一把,低聲催促,說罷並未再管楚蓮惜,加緊幾步走至站在殿門口的寧妃身邊。

午後陽光毒辣,殿前的磚石曬得發燙。楚蓮惜一手撐著地麵,剛要起身,便被人扶住了手臂。

那隻手骨節分明,是一種冇有血色的白。

那人逆光而立,楚蓮惜看不清他的臉。

那是你江爺爺,今後你在幽蘭宮當差,時常能見到他。

楚蓮惜想起今日管事太監的話,宮道口那匆匆一麵憶上心頭。

她隻記得那個男子很高很瘦,走路時腰背挺得很直,風吹得他的袖子鼓起來,好像禦花園裡展翅欲飛的鶴。

這樣的人,怎麼會是一個太監呢?

“江公公怎麼來了?也不叫人通傳一聲?”

相比司禮監掌印、清晏殿總管太監吳慶保,寧妃更喜歡他的徒弟江涉,畢竟江涉年輕俊秀溫和可親,正是討年輕女子歡心的模樣。可每每見到他時,寧妃心中又會生出一種複雜的情緒。

這樣的人,怎麼會是個太監呢?

但轉念一想,幸好他隻是個太監。

寧妃扶著錦繡的手親親熱熱地走上前去,邀他進殿,“天氣熱,公公來一趟辛苦,還請殿內坐著喝杯茶。”

“不敢當。”江涉順手把楚蓮惜拉起來,向寧妃行過禮,朝四下看了一圈,笑道:“看來奴婢來得不巧,打擾寧主子調教人了。”

楚蓮惜低頭退到一旁,有一瞬間,她感覺有一道目光落在了她身上。

寧妃自然不會當著江涉的麵為難楚蓮惜,錦繡明白寧妃的意思,笑道:“什麼調教人?這個宮女是尚宮局新挑來的,走路不留神跌了一下。”

江涉見錦繡笑意殷切,不為所動。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了楚蓮惜一番,向寧妃笑道:“寧主子若是嫌送來的人不好,隻管叫人送回去,再挑好的來伺候便是。隻是奴婢多嘴叮囑寧主子一句,您可得把這宮女藏好,彆讓陛下瞧見了。”

寧妃不解其意,江涉笑道:“奴婢說了,寧主子彆動氣。”

“你說便是。”

“這位姑娘眉眼之間倒和您有三分相似。”

寧妃驟然變色,江涉卻低頭笑道:“奴婢和娘娘說著玩兒的,娘娘彆當真。”

楚蓮惜滿腹委屈難言,忍不住看了江涉一眼。

江涉察覺到楚蓮惜的眼神,嘴角含了一抹淡淡的笑,也回看楚蓮惜,目光戲謔。

像江涉生得這般好看的太監很少見,麵白唇紅眉目秀逸,低眉順眼時溫潤可親。但當他抬起眼,微微上挑的眼角便勾畫出堪稱嫵媚的弧度,有點兒壞,也很勾人。

楚蓮惜覺得臉有些熱。

江涉見寧妃錯愕神色,笑道:“奴婢今日是來告訴娘娘,陛下今晚召娘娘伴駕,還請娘娘準備著。”

寧妃聞言便把方纔的不快暫拋於腦後,錦繡連忙從袖中掏出個荷包塞給江涉,江涉含笑接了,說道:“還是寧主子出手闊綽,旁人比不了。”

寧妃笑道:“哪兒來的話?本宮也不過是心疼公公日夜服侍陛下,難免操勞,略儘些心意罷了,公公在陛下麵前分量非常,公公若是當真顧念本宮,能在陛下麵前多為本宮美言幾句,本宮便感激不儘了,滿宮上下,誰不拜服公公這張巧嘴呢?”

江涉把荷包揣在懷中,笑道:“陛下近來為前朝之事煩憂,二殿下又病了,娘娘若是得閒,不妨抱著三殿下多到清晏殿走動走動,陛下愛惜幼子,見了三殿下定然高興。”

“多謝江公公提點。”寧妃隨手指了楚蓮惜,吩咐道:“嬌兒,好生送公公出去。”

-痕也很快便散了,手上燙傷的疤痕塗過藥也能消散,隻是肋下那碗口大的淤青,像是捱了窩心腳,奴婢問起姑娘傷勢,姑娘說當日便有咯血,往後還是要好生保養。”“我知道了。”江涉點點頭,說道:“姑姑去回話吧。”醫女明白江涉的意思,說道:“寧妃宮中的宮女未能近姑孃的身,公公放心便是,隻是等下回話……”江涉轉身看著錦華宮正殿,唇邊綻開一抹笑,“無論如何,一口咬死。”楚蓮惜很快也走出偏殿,低眉順眼地跟在江涉身後,幾人...